整個瀟晗坊區域,彩燈點照,絲樂聲聲。
瀰漫的酒香、脂粉香、花香混合成獨特氣息,在夜幕中如春風拂面,熏熏欲醉,令人血脈賁張。
不時有歌伎的美妙聲音悠悠而來,又有嘻笑戲弄的喝彩聲此起彼伏。就像有無數隻小手,在心中撓,吸引你進去。
洛州城大多區域處於宵禁,廖無人煙。唯獨在這裡,堪稱不夜城,紙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才剛剛開始。
不過,徐昊眺望之後,仍是心中警惕。
那些可見的黑霧,依然籠罩在瀟晗坊的某些區域。
關門倒閉的一些伎館,已經燈熄火熄,被妖氣黑霧糾纏。並且開始向著周圍漫延,有侵入其他彩燈光亮之地的趨勢。
王鐧戈翻身下馬,把韁繩拋給一個迎來的廝仆,帶著徐昊,興沖沖直奔目標——如意坊。
紅牆黑瓦的院牆、雕樑畫棟的牌樓,已經展現眼前。
高懸的花匾上,寫著錦繡大字:「如意坊」。
院內,三座裝飾奢華的樓閣並立,燈火輝煌。
每座樓閣的一樓是散客廳堂,二樓是紅牌藝伎的包廂,三樓則是花魁們的專場。
徐昊瞧著如意坊外,羅列排滿,熙熙攘攘的馬車、轎子,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吹牛的家丁,時不時急色匆匆而來的客人......
笑聲、歌聲、琴瑟弦音、鼓響、掌聲......
雖然聽說了如意坊生意火爆,但火爆到這種地步,恐怕在洛州可以名留青史......
徐昊再次仔細觀察如意坊的範圍,確實毫無妖氣黑霧。
這裡絕對是一個單純的、乾淨的、無害的伎館!
王鐧戈在進入院門之前,也是回望徐昊一眼,目光詢問。
徐昊搖搖頭,示意自己並無發現。
「走!雖說是公事,但也要玩得盡興,不可丟面子!」
王鐧戈低語一句,忍不住的笑意。
立刻就有一個青帽小廝,以及一個俊俏的丫鬟迎接出來,雙雙施禮:
「原來是王郎君來了!外廳還有空席,快快請進!」
王鐧戈眉開眼笑,挺胸抬頭而入。
居然是老瓢客......徐昊默默隨行,穿過院門和草地花圃,迎面就是一座敞開的大廳堂。
廳堂以低垂的帷幕,隔開幾個區域。朱紅案幾井然有序排列,燈紗遍布,明亮輝煌,已經是座滿客滿。
小丫鬟帶著王鐧戈和徐昊,找了座位落座,笑盈盈地垂首侍立身後。
王鐧戈從袖口掏出一兩銀錠,熟練地遞到丫鬟手中。
徐昊看得眉眼亂跳。
兩個座位要一兩銀?那豈不是一貫錢?
如今正值國泰民安,物價平穩,普通人三個銅錢可以過一天生活。
一貫錢是一千文,也就是說,此刻坐下來,就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費。
丫鬟收了銀子,笑盈盈施禮離去。
「吃好喝好,要有什麼發現,儘早告訴我......」
王鐧戈湊近低語一句,隨即又笑眯眯與周圍的客人,打著招呼,顯然都是熟人。
徐昊正襟危坐,第一次來伎館,稍微有些不適應。
他面前的案几上,有酒壺、銅鼎、糕點蜜餞、紙墨等等,也有畫著紅牌藝伎的絹冊,以及用來助興的竹片。
抱著學習的態度,徐昊細細品酒,側耳傾聽、觀望。
他們所座的這片區域內,是兩位紅唇濃妝,豐腴而美的藝伎在主持玩樂,巧笑晏晏,氣氛和諧。
玩樂的內容共有三類:一是投壺、二是對對子、三是命題作詩。
徐昊暗暗觀察、傾聽、琢磨,終於明白在一個伎館裡怎麼玩。
一般來說,大多生意好的伎館,分為外廳、內堂、包廂。
外廳消費最低,客人們分席而坐。在藝伎的主持下,進行各種玩樂。要有相好的姑娘,也可叫來做陪。
內堂的規格和消費就更高一層,都是有錢有勢,或有名有望的文人仕子、官宦貴人等等,入內聚會。作陪的都是紅牌藝伎。
至於包廂,那就是花魁的專場。要麼狠砸錢,要麼名望達到一定標準,才有一親芳澤的機會。
但是,絕大多數客人們,最愛卻是外廳的氣氛。
並不是說消費低、貪便宜,而是另有樂子。
在如今的煙花風月場,如果能在外廳展現出獨特魅力、才華,就能一夜揚名,就能登堂入室,直接被花魁邀請。
簡單來說,外廳最大的樂子,就是競爭「白嫖」!
這也是為什麼世間著名的文人仕子、詩人騷客,都喜歡在伎館裡流連忘返的原因。
紅牌藝伎需要這些才子的襯托、哄抬。
反過來,才子們也需要藉此揚名,展現出自己高人一等的逼格。
有人千金買一笑,而有人卻是不花錢甚至被倒貼......這就是世間大多數才子佳人的故事。
徐昊看明白之後,再看這個座席區域的氣氛,就逾發覺得有意思。
三類玩樂中,投壺的門檻最低,難以爭頭彩。作詩的門檻最高,也是揚名的大殺器,但難度太大。
所以只有對對子,才是客人們喜聞樂見的競爭項目。
雖說比不了一首好詩有逼格,但如果對對子能對得絕妙,也是一種才華,也能一夜揚名。
此刻的座席區域,十七八個客人們,已經是對得熱火朝天。你一言、我一語,絞盡腦汁的想要對死所有人。
啪!
忽然一位文人拍了一下竹片,吟誦道:
「舊竹先生,新竹後生,後生不如先生節高!」
這個對子一出,滿堂安靜。
所有客人們紛紛撓頭抓腮,準備應對。
王鐧戈咬著筆桿,不時掐著額頭上的凸出,顯得聚精會神,卻又煩惱毫無頭緒。
「哈哈哈哈......絕對啊!是不是無人可對?」文人拍著案幾,歡暢大笑。
徐昊看不過眼,輕抬手臂捅了捅王鐧戈,湊過低語:
「老馬識途,小馬迷途,小馬豈有老馬智謀。」
其實這一句是徐昊在前世聽過的梗,正好拿出來,給王鐧戈解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