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9. 領路人

    董鏘鏘依言坐下,順手給老白倒了杯果汁:「你別空腹喝酒,傷胃,先來點兒果汁墊墊。筆硯閣  www.biyange.com」

    老白笑呵呵地端起杯子,感激地看了眼董鏘鏘,一飲而盡。

    三個星期沒見,老白似乎比走之前更瘦了。他的臉頰凹陷,白髮也變長了,之前乾淨利索的鬢角處支棱著頑皮不守規矩的髮絲,再加上他下巴上的黑胡茬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脫相,顯得比以前更滄桑了。

    老白放下杯子,抹了抹嘴,看著桌上有葷有素,有紅有綠,忍不住拿起筷子,邊夾邊夸:「這都你做的?可以啊,真人不露相啊。」

    「就是家常菜。」董鏘鏘嘗過老白的廚藝,謙虛道,「不能跟白哥比。」

    老白做導遊的時間不短,業務所需經常需要帶客人吃不同風味的餐館。雖然他不是廚子出身,但本身就愛做飯,再加上走南闖北吃多見多了解會做飯和不會做飯的人的區別。

    他拿眼一打桌上切得細如牙籤的土豆絲就知道董鏘鏘肯定是練過,雖然醋溜土豆絲只是一道普通至極的家常菜,但可以看出切菜人手上的功夫。

    「唔,你剛來就在中餐館裡跑後廚了?」老白順手夾起一筷子土豆絲放入嘴裡,邊嚼邊調侃道,「你負責什麼?配菜?打荷?還是切墩兒?」

    董鏘鏘微微一笑:「出來前家裡怕我來德國後餓著,把我送到山西老家呆了幾個月,跟著紅案和白案師傅學了些皮毛,讓白哥見笑了。」

    「挺好,自己會做飯餓不死是本事。」老白說著又夾起一塊有肥有瘦、掛汁帶油、有著誘人栗色的紅燒肉,「你車學得怎麼樣了?」

    「這周剛學完交規,已經申請參加考試了,駕校說下周應該就能拿到考試時間了。」

    「交規好考,多刷題庫就可以。路考呢?」

    「市區、郊區和高速路基本都跑過了,另外夜間和雨天也都練過,但練車的總小時數還差一些,下周抽空再練幾天應該就差不多(夠小時數)了。我問駕校了,他們說只要我交規考過了就能約路考了。」董鏘鏘答道。

    「嗯,開車是個熟練工種,多練手多積累經驗肯定沒錯。我當時就是練得少,缺乏實際上路的經驗。」老白呷了口酒,回憶道,「我記得特別清楚,路考那天一開始還挺順的,後來慢慢開到了市區的商業街里,我前面有輛公共汽車,你知道德國的公共汽車都是那種特別長的兩截車廂,它開特別慢的時候你根本看不出來是停著的還是開著的。我看它好像停了就從旁邊超了過去,沒注意公交車車尾亮的是四個燈(註:按德國交規這時後車不能超公共汽車,需在公共汽車後方等待),雖然我超車的時速還不到每小時5公里,但依然是違規了。當時考官的臉就耷拉下來了。你知道德國人臉都特別長,再一耷拉,就快掉到副駕駛座的下面了。」老白邊說邊比劃了一個對方臉耷拉到地的誇張動作。

    他這個動作剛做到一半,手臂卻突然僵住,臉皮似乎抽搐了一下。他悻悻地緩緩垂下左臂,用右手捏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董鏘鏘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好像活動還不是很自如,忍不住奇怪道:「都快一個月了,你胳膊還沒好?」


    老白放下酒杯,伸出右手把左臂的袖子慢慢拉了上去,董鏘鏘看到他的小臂上纏著幾層紗布,紗布中間還有個指甲蓋兒大小的暗紅色的橢圓點。董鏘鏘猜測那應該是滲出來的血乾涸後留下的痕跡。

    「我記得你的傷是在左臂上邊的呀?」董鏘鏘吃驚道,「這是新傷?」

    「被幾個小混混拿刀劃的。」老白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,又把袖子放了下來。

    「當導遊風險這麼大啊?」董鏘鏘對皮外傷倒是見怪不怪,但對導遊這個職位的風險有些預料不足。

    「以後等你當導遊時就知道了,」老白的語氣變得嚴肅,「很多歐洲城市的治安狀況特別差,不比美國的芝加哥底特律好到哪兒去。」

    「你去的不是巴黎嗎?難道巴黎還差啊?」董鏘鏘忍不住好奇道。

    「當導遊這幾年,我覺得巴黎,羅馬這樣的歐洲一線城市都算是治安不怎麼樣的,還不如東歐和南歐的那些小國好,尤其是巴黎,現在白天都有搶劫的。」

    「那法國警察不管嗎?」董鏘鏘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法蘭克福機場的遭遇。

    「警察肯定是有的,但你被搶的時候有沒有警察在你旁邊就不好說了。」老白正色道,「巴黎面積不小,分一二三四五圈,有點像北京的二環三環四環這種,像巴黎市中心就屬於一圈和二圈,凡爾賽宮就在四圈,而迪士尼和楓丹白露就在五圈。每個圈又分很多不同的區。法國在歷史上有過很多殖民地,所以有很多黑人會到法國來討生活。黑人的素質良莠不齊,治安自然也就不那麼好了。」

    見董鏘鏘露出好奇的神色,老白知道他想聽手臂受傷的經過,慘澹一笑:「這次團里的人多,大部分人都聽招呼,但有個中年男的喜歡大呼小叫,花錢的時候還喜歡顯擺,結果一下就被小偷盯上了。我當時已經看出來他邊上那批人是一撥賊了,我還提醒他小心,但他就是不聽,結果在我回答其他人的免稅問題時,他就被搶了。我眼疾手快抓住了一個包的肩帶,沒想到他的同夥一刀就朝我的手扎來,我只能鬆手,但還是慢了一步,手臂就成這樣了。」

    「那你們沒報警嗎?」董鏘鏘聽著都覺得驚心動魄。

    「當然報了,但浪漫的法國警察可沒德國警察效率高。碰上這種事兒,如果沒有第一時間人贓俱獲,以後就很難再找回來了。」老白聳了聳肩,「至少我沒聽過誰在巴黎丟了東西還能再找回來的。」

    董鏘鏘心想:德國警察的效率也沒好到哪裡去。

    「那後來呢?」聽老白講故事讓董鏘鏘產生一種小時候聽評書的感覺,一種虛幻的真實感。

    「萬幸那個中年男沒受傷,」老白連著夾了好幾塊紅燒肉,看得出來他很中意董鏘鏘的廚藝,「我賠了些錢給他。」

    「什麼?你賠他錢?」董鏘鏘簡直難以置信,「憑什麼啊?這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嗎?」

    「你說的道理沒錯,但實際情況和道理是有區別的。」老白心平氣和地說道,「丟東西固然是他的錯,我一分錢都不賠也不理虧。可你想想,我是導遊,我的團員跟我旅遊時丟了東西,一旦傳出去,以後哪個旅行社還敢再找我出團?我不賠他錢是本分,我賠他錢是情分。當然數額小的我可以全賠,數額太大了我就是想賠也賠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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