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平靜

羅本著上身，球衣就掛在自己的肩頭，就這樣走下場。

在比賽的時候，即便是進球慶祝也禁止脫衣，那是要吃黃牌的舉動，但在不是比賽的時間，只要你不是連內褲都脫掉，壓根沒人去管你做什麼。

但天氣並不熱，甚至有些涼意，因此羅本的舉動，就可以理解為其他的意思，譬如，他的工作遇到的困難。

進攻，就是他的工作。

對於絕大多數的英超球隊來說，當下的切爾西最可怕的莫過於他們的進攻，五場二十一個球，平均一場超過四個，但對於包括曼城在內的幾支英超強隊來說，切爾西最讓他們感到棘手的卻不是他們鋒利無匹的長矛，而是他們的毫無破綻的盾牌。

羅本，面對的就是這面盾牌當中最硬的其中一角。

和另一側貝爾更多的時候是在同對方的埃辛糾纏不一樣，羅本更多的時候對手是阿什利-科爾，英超最好的左後衛之一。

從上半場的數據看，羅本的表現似乎還湊合，一對一過人成功率高達九成，只可惜隱藏的一個數據是他從未真正完全擺脫過阿什利-科爾的防守，射門次數四次，卻無一在門框範圍之內，這對號稱擁有「無解」內切的羅本來說，無論如何是不會讓他滿意的。

此時，羅本看到了站在場邊的林森，臉上帶著微笑。

這讓羅本有些錯愕。

誰都知道眼下曼城主教練的處境，包括曼城的球員，自然也包括羅本在內，或許是因為羅本自來到曼城之後位置一直非常穩固的關係。羅本同林森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多密切，但起碼合作算都上愉快。對於林森的處境，同情是沒有用的，羅本能做的，只是儘可能在球場上給出出色的表現。

只是最近幾場比賽、包括這個半場。羅本的表現仍舊是不溫不火。當然，面對林森，羅本談不上愧疚，他已經盡了力，如果硬要說什麼情緒的話，那只能是遺憾。

雖然年齡並不算太大。但羅本已經碰到過幾個優秀的主教練，譬如埃因霍溫時代的希丁克、譬如切爾西時代的穆里尼奧，甚至包括皇馬時代的舒斯特爾，也是一名優秀的教練，當然。和前兩者比起來，舒斯特爾算是羅本看著下課的一名主教練。

成王敗寇，當這件事發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的時候，總覺得諷刺，但實際上在足壇，這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。

在羅本走下場的時候，林森拍了拍了他的肩膀，然後目光移到下一名隊員的身上。哈維-馬丁內斯。

曼城並未領先，即便是領先，領先者也不應該在半場就表現都太過「放肆」。哈維-馬丁內斯的臉色如常，但在林森的眼中，現在場上最興奮的人就是他。

面對林森，哈維-馬丁內斯主動向自己的主教練伸出了手。

和羅本不一樣，上賽季連說成是輪換球員都閒上場次數少的哈維-馬丁內斯心中原本是對林森有些怨氣的，他「背叛」了畢爾巴鄂競技來到這裡。可不是為了給別人當替補的，他原以為以曼城引進他的身價。他斷然不可能扮演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，但事實是上賽季他一直都是替補。而身價比他還低的比達爾，則一直是林森的主力。

有了比較，就有了不平衡。

然而，這場比賽，他卻得到了首發的機會。

哈維-馬丁內斯有理由相信這不是「恩賜」，因為誰都知道這場比賽對曼城的意義，以及對林森來說的意義。

作為主教練，林森知道自己的任何一個舉動都可大可小，主宰一個人的命運這種事只有上帝能夠做到，但主宰一名球員在曼城的命運這種事，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工作，有人上演勵志劇，自然就有人上演墮落劇，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最好的結局，他儘量做到皆大歡喜，但這並不是義務。

關心每個球員的情緒、了解每個球員的想法是主教練應該做的事，哈維-馬丁內斯上賽季的境遇不盡如人意，林森不會大義凜然的說這是給對方的磨練，事實就是對方在幾次首發當中並沒有給出說服自己的表現，所以他只能是替補，就這麼簡單。而這一次首發，也不是因為林森神機妙算，事實也很簡單，就是因為在一片情緒低沉的隊員當中，他是最不多的頭頂上能夠盯著讓林森滿意的狀態的球員。

林森可能判斷錯的一個人的品性，但他絕對不會判斷錯一個人的狀態，至少，他的眼睛至今並未欺騙過他。

走進更衣室，林森依然不打算說太多的話語，在過去的幾場比賽當中，林森上演過激動人心的演講，表現過令人吃驚的憤怒，也保持過讓人壓抑的沉默，但曼城每一次最終的結果都不能讓人滿意，今天，林森沒打算再重複一次。

他剛剛抬起手，原本有些嘈雜的更衣室頓時安靜下來，但他只是用手指撓了一下有些發癢的後腦勺，隊員們的反應倒讓林森有些驚訝，他笑了笑，心中突然有些自豪。

不管怎麼樣，他已經是這間更衣室裡面獨一無二的存在。

「我對大家上半場的表現很滿意，我希望下半場可以繼續下去，我們面對的是……」林森說道，但就在他準備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，他又突然停了下來，沉默了一下，然後搖了搖頭，「不，就是這些了，下面我們看一下上半場的集錦。」

就這些？

站在旁邊的基德不是有點驚訝，而是非常驚訝。用悲觀一點的說法，這甚至可能是林森在曼城的最後一次中場訓話，但現在，林森的發言加起來甚至還不到十秒鐘，而且還是幾乎等於沒說的十秒鐘。

基德心中搖了搖頭。卻沒敢表現出來。

中場休息時的mcfc，氣氛和此時比賽的比分一樣，不算好也不算壞。但這已經不是新鮮的比分，在過去的幾場敗仗當中，中場都是這麼個比分。林森的去留問題已經不再是曼城球迷眼中的無趣話題。而是成為了真可能發生的事情。

如果林森知道眼下在曼城球迷眼中對這個問題的看法，他或許會感到驕傲，因為至少在mcfc，依然有超過八成的球迷認為曼城應該留下他。

當然，這也意味著，依然有兩成的球迷認為他應該離開。

而這兩成球迷。在下半場第五十六分鐘，似乎成為正確的一方，因為就在這個時間，前幾場比賽發生過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