佐倉鈴音迷迷糊糊醒來,外面天已經黑了。
微微往左偏過頭,就看到房間角落,正在低頭看書的村上悠。
燈光下,不知書名的文庫本因為反光的原因,看上去像是在發光,比它更白的,是村上悠翻頁的雙手。
看到他在,佐倉鈴音心裡安靜下來,又往右偏過頭。
睡在她隔壁另一張床的,是一個精神萎靡的老太太,一個四十多歲、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媳的女人正在照顧她。
她突然反應過來——這居然是雙人病房。
她還是第一次住雙人病房。
她有些埋怨了。
不是埋怨雙人病房的事,而是頭頂的天花板既不是家裡,也不是櫻花莊,更不是情侶旅店。
早知道自己就不說感冒,而是喝醉,這樣的話,說不定現在就是在情侶旅店。
也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做好安全措施,男性的話,說不定會馬虎或者故意不做。
自己懷孕怎麼辦?自己才23歲,雖說山脈夠大了,餵養孩子應該不成問題,但自己精神上完全沒做好做母親的準備啊。
而且事業才剛剛起步,這傢伙一點都不在乎的嗎?只顧自己痛快。
「醒了?需要吃東西?」
村上悠放下書,走到床邊,看著佐倉鈴音。
「村上。」
「我在。」
「你給我好好做好安全措施啊,你這傢伙。」
村上悠歪著頭打量她一會兒,鏡框下的眼睛像是雪夜的篝火,讓人迷戀的同時,又時刻擔心他會不會突然熄滅。
「看來你的燒還沒退,再睡一會。」
這時,佐倉鈴音昏沉的大腦清醒過來——剛才,自己說什麼了?
啊!啊!啊——
「哦。」
她緩緩地、輕輕地,把下巴、嘴、鼻子縮進被子裡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
村上悠看她睜著眼睛看自己,確認她沒有繼續睡的打算:
「餓了?」
「有點。」
穿過被子,她的聲音軟綿綿的。就算是佐倉小姐,在感冒的時候也會變得這麼嬌弱嗎?村上悠這樣想著,嘴上問道:
「想吃什麼?」
「蕎麥麵,還要那種大塊半肥半瘦的肉,再來一瓶可爾必思,不,兩瓶!記得給我插好吸管。」
佐倉鈴音又細想了下,確認自己沒有其他想吃的了,輕微的點點頭。
「就這些。謝謝。」
「我想一下。」
村上悠右手撐著自己的下巴,開始回憶來的路上哪裡有賣蕎麥麵的。
佐倉鈴音躺在病床上,仰視著他。
在溫暖的病房裡,他沒有穿外套,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襯衫,脖頸處隱約可見的鎖骨,因為撐下巴衣袖微微滑落而露出的手腕,兩者都在散發著三月春天的氣息。
啊,村上,就這一次,就這一次哦,不做安全措施也可以,來吧。
來個頭啊——
「唰。」
佐倉鈴音掀起被子,把通紅的臉全埋在裡面。
自己,果然是病沒好。
「我去給你買面。」
「嗯~」
腳步聲逐漸遠離,佐倉鈴音這才從被子裡出來。
「你男朋友真好,在這裡守你一下午了。」那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說。
「啊,謝謝。」
佐倉鈴音感覺自己臉有點紅,但除了不好意思外,心裡又是格外的甜蜜。
她主動說道:「您是來陪母親的嗎?」
「是的。」
「她得了什麼病?嚴重嗎?」
女人看了眼躺在床上,明明睜著眼卻不說話也不動的老人:「只是感冒了,但年紀大,感冒和做大手術一樣。」
「死了才好。」老太太突然說。
佐倉鈴音嚇了一跳,看著女人的眼神變了——難道,虐待老人?
女人苦笑了聲,也不急著解釋,先是輕輕拍了拍母親枯槁的手,然後才對佐倉鈴音說:
「自從父親去世後,她就一直這樣,我說什麼也沒用。」
「挺好的啊。」二十三歲,只知道愛情的佐倉鈴音說:「您的父親會很高興吧。」
女人愣了下。
這時,原本一動不動的老人抬起手,指著自己床位的床頭櫃。
「香蕉,給她。」
「好好好,你別動。」
女人重新把老人的手用被子蓋好,站起來,掰了兩根香蕉。
老人又說:「多,多......」
「知道啦,知道啦。」
女人又多掰了兩根。
佐倉鈴音連忙擺手:「一根,一根就好了。」
「一根你男朋友吃什麼?」
「啊,那,謝謝。」
女人笑了,把香蕉放在佐倉鈴音的床頭柜上。
佐倉鈴音和女人聊了一會,隱約間聽到老人傳來呼嚕聲,也都沉默下來。
她看了病房門口,又轉頭看向窗外,看看是否能看到回來的村上悠。
但這是二樓,明亮的路燈下,窗外除了電線就是電線杆。
她只好又偏過頭,看向病房門口,期間女人朝她笑了下,她也笑著回應。
不一會兒,村上悠回來了。她露出笑容,隨即又垮下來——和村上悠一起來的,還有一個可愛的女護士,兩人正聊著天。
兩人走到病床前,村上悠對那個女護士說,麻煩了,女護士笑的有些過於開心地點點頭,說,沒事的,村上先生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
做什麼?護士服cos嗎?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職業?
女護士給佐倉鈴音量體溫,看了看舌苔,又對村上悠說:
「佐倉小姐已經沒事了,完全可以出院。不過這幾天天氣還沒完全變暖,還是需要注意,村上先生您也要注意身體,多穿一點。」
喂喂喂,病人在這裡呢!
該注意、該多穿點的在這裡呢,您對著誰說呢?
佐倉鈴音目送女護士扭著屁股走出病房,然後對正在處理蕎麥麵的村上悠說:
「挺開心哈?!」